End

已转生

【美人诞24h】【all宗保】妖心计

  *罐装乐游原群 焦焦庆生放粮活动 08:00

  *仙侠paro,兔妖宗保

  *群文件有车版,lof版有删节

  

  【情海孽身】

  01

  银华渐浓,月光洒遍。

  穆桂英携着剑器,顺着崎岖山路向下行来,循着那一股新鲜妖气,走入山林之中。夜色幽寂,她行路无声无息,美艳面容沉着似水,剑光森然。

  妖气越发浓郁,然后蓦地停住了。穆桂英脚步不停,心中却在盘算:妖气庞大,态度又显得那么有恃无恐,想必这是一只经年的大妖。她紧了紧剑器,运起术法,向前一望。

  只见无尽月色弥漫,妖气如银如雾,朦胧缭绕。她微微吃了一惊,不想竟是如此纯净妖气。

  穆桂英正欲拔剑布阵,就听一个清朗的男子音道:“这位姑娘,且慢了。”

  “你待如何?”穆桂英态度冷肃。她此次下山,是奉其师希夷老祖之命,欲除天狼妖,护佑百姓,一路之上,凡是大妖,都需斩草除根。自古人妖不两立,穆桂英上山修道数年,见过无数妖物作恶、百姓遭殃,心中对妖物是绝无半点怜悯的。只是她却借着回话的功夫,掌心暗暗运作着法力,随时准备给这妖物一掌。

  那妖物叹了口气:“姑娘,小妖自问不曾作恶,亦未曾招惹姑娘你,何必穷追不舍?”

  穆桂英温言冷笑道:“且不说你究竟有没有作恶,不由你一张嘴说了算,人妖不两立,我是人,你是妖,我杀你,岂非你们妖杀人一般,是天经地义?妖物要想修炼,总要害人性命,你若不曾为恶,哪里来这一身庞大妖力?我劝你莫要油嘴滑舌,受死!”

  说罢抬手,骤然一声惊雷炸响,那妖物惊道:“你是——你可是陈希夷之徒穆桂英?”只见一道白影从林中窜出,穆桂英定睛一看,竟然是一只白兔!她惊异莫名,又用了术法去看,发现这白兔分明成妖不久,尚且是一只小妖,然而一身银白色的妖力,又确实是她之前所见,绝无差错,此中必有蹊跷,且这兔妖一口叫破她名姓,而穆桂英此行下山,除了陈希夷无人知晓,一时她住了手,只把长剑横在胸前,道:

  “你是何人?如何知晓我名?”

  那白兔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是你师希夷老祖托我转交……”

  穆桂英道:“你且变做人身。”

  兔妖叹了口气:“都依姑娘的便是。”说罢运起妖力变做一个青年,一身雪白衣衫,青丝乌发,目如点漆,神清骨秀,霎时如月辉临身,光彩照人。他那秋水似的眼神盈盈地扫过来,叫整片幽静密林中染上一层莫名的情意,这白兔冲她一礼:“小妖杨宗保。”

  穆桂英默然不语,片刻后道:“你怎么取得这么样一个名字?”

  杨宗保一愣,然而,似乎并不意外,他道:“这正是希夷老祖为小妖取名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宗保蒙希夷老祖点化,得开灵智,这一身妖气也非我修炼得来,而是老祖数年前寄存我身。”

  “我观你气息,似乎化形不久,何以来数年前的说法?”

  “不瞒姑娘,当初宗保受创,重伤垂死,老祖见我隐有一丝灵智,便为我疗伤。宗保为报老祖救命之恩,便由老祖种下妖气,沉眠于此地月下洞中,不久前才醒来,成功借妖气化形。”杨宗保叹道,“老祖曾言,我为后手,如姑娘前来之时我仍未苏醒,便是失败。”

  穆桂英心下沉吟。希夷老祖确实曾对她提及有一处后手,只是不曾言明,言及如若告知了她,此后手兴许就失了效力,需她自己弄清。此时她心中已信了大半,口中道:“你可有什么证据?”

  杨宗保略一思索,忽地一扯衣襟,露出大片雪白胸膛,他坦然道:“穆姑娘,我身上除了这一身的妖力,并无其余证明,不过你可在我心口种下道术,自此宗保性命由你,便是一死了之,也心甘情愿!”

  穆桂英吃了一惊,不由凝望他面孔。

  只见这一副清朗的美貌脸容上,烁烁一对星目,坚定地望着她,坦然又清澈的目光,像两泓清潭。

  不知怎的,穆桂英感到一阵悸动。她望了望明月,又回头看着杨宗保,伸出手来按在他左胸,不多时,一个法印便成了。她收回手,垂目片刻,又道:“你……若失了这妖力,兴许日后再不能修成这般了。”

  杨宗保垂首笑道:“我听老祖说,穆姑娘是为了救天下人性命,去斩杀狼妖的。我不过一介小妖,损不损失妖力,兴许都活不了太长呀。这算什么呢。”

  头一次,穆桂英有一种近乎颤抖的错觉。似乎并不是害怕。她忽然想更怜惜他一些,又忽然想要弄痛他。穆桂英摒除杂念,道:“师傅可曾说过,后手是什么?”

  杨宗保困惑道:“这……老祖不曾言明,我原以为姑娘会知道的。”

  穆桂英思索片刻,她自恃武功高强,手中又有宝剑可斩妖除魔,当下要紧的,还是去寻到那天狼妖,便道:“也罢,你先跟着我,你虽有一身庞大妖力却不会运使,我且先教你些功法,叫你有自保之力。”她瞧着杨宗保那清亮的眼睛,却有些不愿想这后手是什么了。

  “多谢姑娘。”

  闻言,杨宗保展颜一笑。他望了望天际,已是泛起了鱼肚白,又回头笑道:“穆姑娘,我们是要趁早赶路,还是去歇歇?我那里有一处洞府,名月下洞,是老祖救我后安放之地。穆姑娘星夜兼程,不如我们去那里休息片刻?”

  穆桂英倒是不累,只是她一抿唇,应道:“也好,我们去歇歇,我教你一门法术,好方便赶路。”

  杨宗保便在前头领着她,进了那月下洞。却是一处不甚大的洞府,然而里头铺着一层流水似的丝绸,又放着一方暖玉,软垫锦缎,俱是有的。杨宗保颊上生晕,却坦荡道:“当年有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误入了这月下洞,这些东西都是他送来的。”

  说罢为她搬来软榻,让她坐来休息,自己则支着下巴望着她道:“穆姑娘,你先歇歇?我去为你找些果子来。”

  穆桂英却道:“不必了,我乃修道之人,已辟谷了。”

  杨宗保一怔。好像这一刻,他倏然意识到,穆桂英是陈希夷的徒弟,名门正派,一位响当当的正道女修,一个同妖物势不两立的人族。他眼神微垂,似乎盯着地上的软垫发了呆,而后抬头笑道:“只是小妖还未辟谷,要以此果腹,我先去摘些来,之后到了山下小镇,想来便有地方可买些干粮了。”说罢便匆匆出门去了,穆桂英看着他的背影,凝神不语。

  这兔妖走后,月下洞中,似乎显出几分清冷。穆桂英这时才想到,杨宗保这山精野怪,说起话来竟也是礼数周全、温文尔雅,不禁有些奇怪,不过也许是希夷老祖点化之功吧。

  自修道以来,穆桂英见识过无数妖物。除却天生的妖物之外,多是虎豹熊狼这等凶戾之物,因杀生取灵得以化形。妖物若想开启灵智,除非有高人灌顶,否则必杀其它生灵,吞食精气,方才有化形可能。如杨宗保这般的白兔,大多是做了他人口中食。因而杨宗保倒是穆桂英见着的头一个兔妖。

  穆桂英一边运功修炼,一边思索。她只听师傅讲过,数十年前他遇到过一只兔妖,只知晓这兔妖异常美貌可爱,是叫人灌顶才化了形,被他遇到时,已沦为人家笼中玩物了。陈希夷见他可怜,便将他交换出来,放他自由去了。那时她便问师傅,为什么独独救这一只兔妖,兔妖又有甚么不同的?

  陈希夷微微一笑:“妖物有甚么不同呢。同人一样罢了。”他又轻轻一叹:“那兔妖倒是心智非凡,如果没有遇到我,想来也是无事……多少年啦,我倒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物。”

  洞外,传来一阵轻盈的响动,穆桂英抬头望去,是杨宗保撩起帘子,怀中抱着许多红的绿的果子,笑道:“穆姑娘,是我。”他带着果子走入洞中,寻了个用竹条编织的小篮子,将尚沾着露珠的果子都倒了进去,又拿起一个红色的果子咬了一口。见穆桂英看着他,杨宗保便又笑道:“穆姑娘不曾吃过这些吗?这是唤作碧果的,山民又叫大蜡籽。”他眼神游移片刻,拿了一只碧果,试探着,递到了穆桂英眼前。

  “穆姑娘……要尝尝吗?是酸甜的。”

  白皙如玉的手指,捏着红润发亮的果子,穆桂英只是垂眼。杨宗保有些尴尬地将手缩回去,若无其事一般。忽然,穆桂英伸出手,将那碧果从他手中拿过,递到唇边,咬了一口。是满口清甜脆爽,她见杨宗保眼睛明亮地望着她,好奇道:“如何,合穆姑娘口味吗?”

  穆桂英道:“也不错。”又见到杨宗保开开心心地挑了一个小巧些的也塞给她,看样子还要再拿几个给她,不由得叹了口气,只是一一都吃下了肚,杨宗保乖乖坐在她对面,眼神一眨不眨,他清艳美貌,虽是个山野妖物,却比人更有几分天地之灵的模样,穆桂英只想,兴许这世上真的有不杀生的纯善的妖物,大概天地间也只一个杨宗保因着因缘际会,才诞生了吧。

  杨宗保托着腮瞧着穆桂英,见她吃了果子,又道:“穆姑娘是要再歇息一会,还是这就准备教我法术了?”

  穆桂英斜睨了他一眼,倒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多次问她要不要歇歇,好像她真是个柔弱的娇小姐似的。实则她自幼修行,身如金石,虽是个窈窕修长的身段,却也比刀剑锋利坚硬。真要论起肉身,杨宗保这只小兔妖,是决然不如她的。她心里微微一动,道:“这便来吧。我们好快些赶路。”她将右手平伸,道:“你把手掌贴在我掌心上。”

  那一只白玉般的手,轻轻落到她掌心中,像是生怕轻薄了她似的。穆桂英便自己抬了抬手,好让掌心紧紧相合。她修法乃金火之属,向来阳气旺盛、煞气深重,而杨宗保妖力属阴,肌肤润凉,入手如白瓷细腻无暇,穆桂英垂眼道:“这门法术名唤随影,你毕竟修行年月不足,只能由我带着赶路,随影所耗真元不多,你应当负担得住。”

  闻言,杨宗保呆了一呆:“穆姑娘……可我没有真元呀。我只有妖力。”

  “……真元妖力,都是通用的。”穆桂英心道果真还是只未入世的小妖,又教导了他一些修行之事,便等着他修习法术。

  杨宗保天资聪颖,很快就上了手,笑盈盈地去望她,半是依恋半是炫耀地道:“穆姑娘,我好啦。”

  穆桂英正凝神注目,不知在想什么,闻言抬头,淡淡道:“你可要再恢复恢复妖力?”

  “不用。……我们早些出发也好。”

  “那好,你握住我的手。”穆桂英吩咐道,运起真元,紧紧扣住杨宗保的手,她口中道:“天狼妖气在北,我下山之前曾卜过一卦,天机之术言解决之法落于五映台山——此行目的地,就是那里,你务必抓稳了,若是妖力耗尽,不要硬撑。懂了吗?”

  “懂了。”

  穆桂英捏捏他掌心,倏然真元一吐,自然融入杨宗保体内经脉,真元妖力合而为一,在两人体内运转。登时他们便飞天而起,杨宗保瞪圆了一双桃花眼,只见东方既白,晨雾袅袅,一线朱丹色刺破天际,渲染得云蒸霞蔚,如身处仙境,梦幻无垠。穆桂英牵着他的手,掠过一缕缕粉红的云气,不知有意无意,她竟然稍稍放缓了一些速度,任由杨宗保好奇地张望着。

  杨宗保默默地想:原来和人一起看日出是这样的。他怯怯地,一抬眼,和穆桂英四目相对,不禁屏住呼吸。

  穆桂英倒是神情淡淡地,自顾自飞着。

  

  02

  “荧惑守心,天将大乱……”

  耶律皓南凭栏而望,英俊面容古井无波。他虽说显化得个天潢贵胄的身,却难掩盖他那森森的邪气,一身的锦衣华服,反倒显得他更加冷酷。

  他冷眼瞧着脚下人烟稀少的村落,不禁冷笑:“天弧弓,我倒忘了还有你穆桂英能使得动。”耶律皓南摇着折扇,转头吩咐道:“我们且在此处候着,可不要趁人之危。”

  跟着他的,是个面相端方、浓眉大眼的男子,闻言一点头,思量片刻,又道:“国师,可要布阵?”

  耶律皓南笑道:“若是他们见了阵法不过来,反倒是麻烦了。你可知那穆桂英,乃是希夷老祖真传弟子,她一身纯阳真元,正合我功法缺漏,若是能借她一身修为,我便能更近一步了。”他顿了顿,望向天际,口中道:“宗源,你太保守了。我昨夜不是叫你瞧了那荧惑星吗?天数,是注定的。”

  耶律宗源默然片刻,缓缓道:“国师,我还是不懂……为何是我?”

  朝中并不缺少大将,耶律皓南身边能人亦是不少,为什么独独带了他过来?

  “你可知……”耶律皓南回身直视他面孔,一双如妖似魔的眼睛里,含着点点笑意:

  “耶律宗源,你身上有妖血。”

  

  穆桂英携着杨宗保,落在那五映台山下。她掐了个驱人的法决,抬眼一望,便皱起眉:“有人捷足先登了。”

  杨宗保顿时紧张起来:“穆姑娘……”

  “不急。”穆桂英眯起眼,她瞳孔中闪起金光阵阵,片刻后,低声道:“妖气……是那天狼妖耶律皓南。”

  “他怎么会在这里!”杨宗保吃了一惊,“是他算到的么?”

  “天机本就混沌不清。”穆桂英叹了口气,“虽说卜卦言五映台山有对付天狼妖的法子,却也不清不楚……耶律皓南精通奇门遁甲、测算天机之术,且他身怀天狼星命,自有顺天之道,如今他捷足先登,倒也合情合理。”

  杨宗保学着她抬头瞧了瞧,只看到一片无尽的云雾缭绕,犹豫道:“那……我们是上去么?”

  穆桂英凝神,突然微微一笑:“上去。我手中有天弧弓,是专门对付天狼妖的,合该是他怕我们。”说罢又牵住了杨宗保的手,飞身上山。

  到了山顶,便见到两个男子正站着,前面一身白衣打着扇子的英俊男子正笑着一礼:“可是希夷老祖门下,真传大弟子穆桂英穆女侠当面?”

  穆桂英虽面色冷漠,仍是执手还礼:“正是。阁下可是那大辽国师,耶律皓南?”

  耶律皓南风度翩翩,点头应下,又向她介绍道:“这位是耶律宗源,乃我辽国大将,亦是天纵英才……不知这位兄台,又是何人?”

  他目光落在杨宗保身上。

  相比那煞气深重、英挺凌厉的女侠,杨宗保这只妖精反而显得纯善天真,他生得一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样貌,偏偏身上妖气不加任何遮掩,告诉所有人这一脸清纯的美人实际是个手染无数鲜血的、恶毒狠辣的妖魔。耶律皓南眼神幽幽:“想不到穆女侠这样的名门正派,也会和妖物厮混在一起——怎么,你是瞧上了他的美貌么?”

  还不待穆桂英说话,杨宗保反倒怒气冲冲地先开口了,他冷冷地看着耶律皓南,道:“我虽说是个妖魔之身,却不曾害得人命,难道妖魔都是坏人么?”

  耶律皓南和耶律宗源听了,都愣住了。穆桂英以手抚额,忙把他护在身后,不耐道:“在这里胡扯什么。”

  耶律皓南惊道:“师妹啊,你可真是叫这只妖精迷了心智了!”

  穆桂英怒道:“谁人是你师妹!耶律皓南,你心术不正,叛门而出,祸乱天下,如今我便将你捉拿,送回师门正法!”说罢厉喝一声,剑气横空,耶律皓南抬手用那折扇一挡,二人便斗起法来。

  杨宗保心中焦急,却见到耶律宗源站在原地不动,心想:我替穆姑娘看住这人,她既然说了手中有那天弧弓,想必是有把握对付耶律皓南的,只要不叫他去打扰穆姑娘就行了。便一瞬不瞬盯着耶律宗源。

  耶律宗源心知他是一只妖物,必然是饱吸生机才成妖,那妖气又是如此庞大,更令人吃惊。虽说他方才说自己不曾害得人命,然而这话听来滑稽,像这样多的妖力是不可能经由灌顶得来的——否则给他灌顶的人,岂不是功力高深得离奇?然而听他那话音,又实在不像是在骗人……他直视杨宗保,正和他相对视,不知怎的,忽然心中微微一动。

  耶律皓南突兀大笑:“宗源!这合该是你的机缘——我缠住这位穆女侠,你去将那小妖捉来!”

  杨宗保大惊,他妖力运用的尚不熟练,但是也并不是全无抵抗之力,他那一身的庞然妖力是一力破十会,耶律宗源一时半会竟拿不下他。只见他目光连闪,从怀中取出一粒宝珠,对着杨宗保一闪——

  “杨宗保!”穆桂英分神一瞬,被耶律皓南打在肩头,从空中跌落,她反手抽出背后天弧弓,搭箭拉弓,正对耶律皓南面门,耶律皓南左手掐出一个法决,电光石火、兔起鹘落之间二人已交锋数次,均是身上带了伤,杨宗保趁机大喊:

  “穆姑娘,你不要管我!”

  他正和宗源纠缠着,妖气激荡、真元四溢;耶律皓南下手越来越狠,穆桂英不得不全神贯注应付,虽然天弧弓在手,可耶律皓南亦是天纵奇才,二人一时之间不分上下,都已顾不上耶律宗源和杨宗保。

  耶律宗源那枚宝珠一照,便似阳光照雪一般消去不少妖力,杨宗保一咬牙,不闪不避冲了过去,抓住耶律宗源手臂,竟然抱着他一同滚下山崖去!耶律宗源大吃一惊,反手搂住他的腰,骂道:“杨宗保,你是疯子么!”

  杨宗保不答话,只是死死抓着他不放手,耶律宗源只好在半空中又捏碎一道符,只见金光一闪,二人身影消失无踪。

  

  “杨宗保,杨宗保?——你还醒着么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……耶律宗源?”

  杨宗保混混沌沌地睁开眼睛。这里不知道是哪,暖融融的一点阳光照进来,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大床上,而耶律宗源正摇着自己。

  “……这是……哪?”他说话还断断续续,皱了皱眉,才彻底看清了眼前景象。

  耶律宗源道:“这里是一处小洞天,我们在这里候着,等时辰一到,我们就能出去了。”他顿了顿,叹了口气,“你做什么那么拼命?又不是非要你死不可。”

  杨宗保甩开他的手,冷冷道:“宗保死不死不重要,天下苍生何其无辜?耶律皓南因为一己私欲就要掀起战火,我拼死也要阻止他!”

  耶律宗源默然不语。杨宗保以手抚胸,只觉得一阵闷气,不禁掩面轻咳,他强自运起妖力,猛然化作一柄银亮匕首抵在耶律宗源胸前,道:“你快些放我出去,我就饶你一命!”

  他虽说是正威胁人,却一脸凛然,眸正神清,耶律宗源瞧着他,越发觉得一股烈火烧着了他的身体——他完全不知这是从何而起,突然怒道:“好啊,你便动手吧!”说完,杨宗保愣住,他也愣住——自己这是怎么了?

  妖气,渐渐地弥漫开。

  杨宗保悚然一惊:“你——你不是人吗!怎么你身上竟有妖气?”

  耶律宗源只觉得那把火已经烧得他忍无可忍,妖气猛地鼓动起来,他向前一扑,手臂如铜铸铁浇,死死卡住杨宗保手腕,匕首跌落在地,他一口咬上杨宗保菱唇,直把他咬出血来。那甘甜的血液甫一流进他喉咙,便让他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叹,杨宗保浑身一颤,如同被天敌叼住了的小兔子,整个人软了下去,颤颤着挣扎着,然而宗源的妖气已经彻底弥漫开,沸腾的妖血,在他体内流淌着,侵染了他的神智。

  妖魔如果想要精进,就要掠夺他人的精气修为。

  ——杨宗保这一身的妖气,正是耶律宗源觉醒的引子。

  

  (删节)

  

  03

  杨宗保正蜷成一团,倒在床上。耶律宗源被耶律皓南叫走,实在没有时间再清理他,只好把他藏在这处洞天中,至少不被耶律皓南发现。他临走前匆匆嘱咐了杨宗保几句,告诉他等着洞天消失,他自然就会被放出来,叫他不要着急。

  虽然耶律宗源心中愧疚得无以复加,说话也是温言软语,但是杨宗保并不理他。那一身雪白的衣裳早就被撕碎了,只得披着宗源的兽皮衣,床上无遮无掩,只铺了褥子,而且一床的凌乱,杨宗保缩在最角落,默默地闭着眼睛。

  宗源实在不能再拖,一咬牙,他抱拳道:“杨宗保,这事实在是我对不起你。你……你若愿意,我耶律宗源任凭你驱使!”

  杨宗保顿时睁开眼睛,吃惊地望着他。看见他这样,宗源反而觉得心里开心了不少,冲他微微一笑,转身离开了。

  等了许久,杨宗保才慢慢站起来。他能感觉到,这处洞天快散去了,不免想到自己要面对穆桂英。他只觉得周身寒凉刺骨,茫然无措地站着,渐渐地,云气缭绕,床铺地板,都消散开来,杨宗保一闭眼,过了片刻,就听有人喊道:“杨宗保!”

  穆桂英急急赶来,甫一看到他,就愣住了。杨宗保紧闭双眼,菱唇被咬得发白,身上披着一件兽皮大衣,露出些许雪白如脂的肌肤,然而那一身的腻理香肌上,却布满了艳红的痕迹,他赤裸踩在地上的细白脚踝上,还留着一个牙印。杨宗保身体微微一颤,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穆桂英,曾经含着柔柔秋波的桃花眼里,此刻似乎蒙着一层水,明亮得惊人,他动了动唇,低声道:“穆姑娘,那个耶律宗源……他身具妖血,耶律皓南恐怕如虎添翼……”

  穆桂英却不管不顾,一把抓住他大衣的领子,杨宗保抬了抬手,放弃阻拦她,反而把头扭过去。穆桂英一把扯开大衣,只见那一具玉雪脂酥般的身子上满是痕迹,像一幅乱涂乱摸出来的红梅图,是什么人这样粗鲁地对待这具无瑕的玉雕?穆桂英的手没有一丝颤抖,杨宗保的声音却颤颤着:“穆姑娘,不要脏了你的眼睛……”

  “……你放心,”穆桂英拢上他的衣领,冷冷望向北方,她唇齿间有金戈刀兵一般,杀气森然:“我必然为你报仇雪恨!”

  远方山林里,传来一声长长的野兽的嚎叫,凄厉而血腥,日头正盛,天狼星亦为之退避。

  

  【安能辨我】

  01

  杨宗保来到穆柯寨修整,已是过了两日。

  自从听说耶律宗源妖血觉醒一事后,穆桂英便闭门测算天机,她本欲独自拿了天弧弓去为杨宗保报仇,却被那兔妖拦下了。

  原来冥冥之中,杨宗保生出感应,得知自己一身妖力助宗源突破,二人产生因果,宗源不久之后就要来还这份因果,此事必然对穆桂英有所帮助。冰雪聪明如杨宗保,一早猜出穆桂英就算卜卦得出这一结论也不会等待机会,便亲自来拦她,一番劝说才让她稍安勿躁。

  穆桂英只允他再等一日。这一天晌午,杨宗保用了些饭,便蜷在床上。实际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,只是穆桂英还不许他贸然走动。

  练过武,又打坐调息了半个时辰,穆桂英便来陪他。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个意思,连她自己也感觉得不分明,心里模模糊糊的一团。只是一想起杨宗保的样子,她觉得心里像在燃烧,疼痛而灼热。她挽开帘子,见到杨宗保正乖乖坐在床上看书,穆桂英走到他旁边坐下,问道:“在看什么?”

  “是《山海经》。”杨宗保抬头笑着回答。他总是对着穆桂英笑,然而他一笑,穆桂英又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揪成了一团,凝眉片刻,她道:

  “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。”

  杨宗保轻轻一叹:“穆姑娘不是希夷老祖的弟子么。你……自己也算过一卦,为何不多等等呢。”

  穆桂英冷冷道:“那耶律皓南策划了这么一出,真是一石二鸟。既为他增添臂助,又乱我二人心境。”她别过头去,声音更冷:“再者,我出发之前也曾为你占卜,天机言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,不会有意外,你……你不也是……”

  “啊……那倒是多谢穆姑娘了。”杨宗保柔声道,“劳烦穆姑娘费心。”

  他静静地望着穆桂英。初见时,那个总想粘着他说话的小兔妖好像一下子变得沉静了许多,然而这种转变却令穆桂英有一丝酸涩。她反而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杨宗保。

  “明日一早,我就出发,你在穆柯寨等我。”她只是说。

  杨宗保却垂下眼帘,复又抬头笑道:“也不一定啊,穆姑娘。”

  他望了望窗外,道:“你瞧,有妖气过来了。”

  穆桂英豁然起身,捏着剑柄的手指发白,一双杀机四溢的美艳长目里,迸溅出一丝火光。

  只听有人叫道:“穆柯寨女侠可在?耶律宗源求见!”

  “哼,他倒是真敢来!”穆桂英立马走出去,脚步忽然一顿,又回头道:“你……要不要见他?”

  “见啊。”杨宗保很是平和地说,“不见,怎么还我因果啊,总不能白吃亏。”

  穆桂英默然不语。

  到了山寨入口,她就见到一个男子正站在那里焦急地张望。穆桂英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,道:“把手伸过来,我把你真元封禁了。”

  耶律宗源一时拧眉。穆桂英冷笑道:“怎么,你不愿意?那就休怪我——”

  “不,我愿意。”宗源吐出一口浊气,犹犹豫豫道:“杨宗保……杨宗保呢?他可好些了?”

  穆桂英捉了他的手,禁了他的真元,哼道:“他怎么可能好。”顿了顿,又道:“若不是他非要等你来,我早去取了你和那狼妖的头了!”

  宗源只听得那一句杨宗保要等他来,一时之间竟然说不上什么滋味,想起自己曾说过任他差遣、绝无二话,心里便一阵潮涌。穆桂英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但是也猜的八九不离十,冷哼了一声:“跟我过来。”

  穿过小道,是杨宗保休息的厢房,室内点着熏香,很淡却很好闻。宗源甫一进门,就见到杨宗保放下了书,散着满头青丝,冲着门口张望,一身白衣像含苞的白山茶。他的心竟然怦怦地,跳得厉害。

  穆桂英站在一旁,并不说话。

  杨宗保开门见山道:“你之前说过任我驱使,可是真心?”

  凡修行中人,话语一旦出口,便是冥冥中有了定数,尤其此类承诺。宗源一吐气,铿锵有力道:“我是真心。”

  “好。”杨宗保点头,“我要你发誓,助穆姑娘斩杀天狼妖耶律皓南!”

  宗源深深吸气,直视杨宗保一双水目,二人之间暗流涌动,只听宗源一字一句发誓道:“我耶律宗源,在此发誓,定助穆桂英斩杀天狼妖耶律皓南!”

  仿佛一瞬间,有无形的枷锁缠绕其身,三人俱是一震,心道成了。宗源仍然看着杨宗保,低声道:“杨宗保,你若还有什么事,也一并告诉我吧,若是力所能及,宗源一定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

  杨宗保只是微微一笑,脸色还是苍白的,“我已无事。不如我们现在就商量一番,如何对付那狼妖吧。”

  穆桂英见到这两个人,你一句我一句,仿佛关系很好的样子,心头一阵憋闷。她气杨宗保竟然忽然同耶律宗源这样亲密起来,毫无防备之心,便插嘴道:“耶律宗源,你来这里,那狼妖是否知道?”

  宗源道:“放心吧,穆女侠,国师叫我外出搜寻你们的踪迹,给了我不少时日。”

  杨宗保道:“穆姑娘,你手上有神器天弧弓,那么你应该是对付狼妖的主力。”他微微沉思,忽而一笑,道:“不如宗源你把我抓回耶律皓南身边,我同他虚与委蛇,打探情报,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,共同击破,如何?”

  “不行!”穆桂英和耶律宗源同时喊。

  “让我去。”穆桂英咬牙道。

  “不可。穆姑娘你法力高强,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捉到?那狼妖定然起疑。”杨宗保摇头道,“我去最是合适,狼妖想从我口中得知情报,定然不会对我怎么样。况且他知道我武力不足,又受了重伤,宗源也方便交代我的来处。”

  “国师府中有大阵,你若是去了,恐怕要丢了性命!”宗源怒道,“你要是死了,我这因果还了又怎么样?”

  “要是能斩杀狼妖,我这条命不要了又怎么样?”杨宗保反问。

  耶律宗源呐呐无言,只是低头。

  穆桂英凝神,望着他。那金形玉质,显出一种卓然的纯净的镇定和安宁,她忽然道:“好,就依你说的办。”

  宗源一惊:“穆女侠!你可知……”

  “再过半月,就是天昏之夜,天机蒙蔽混沌,无论他要做什么,都一定会在这一天动手……”穆桂英缓缓道来,“我将这枚鸳鸯同心佩给你,你务必贴身带好,到时候,我以此联络你。这是天青剑气符,你拿去含在舌下,到时候剑随心动,你也多一份手段。再有一个,金丝玉甲,以妖力催动,便融入你身,狼妖瞧不出来的。”

  说着,将三枚锦囊递来。杨宗保也不推辞,含了剑气符,又将金丝玉甲贴在胸口,催动着融入身体,只是拿起那枚鸳鸯同心佩时,垂着眼睛不看穆桂英。

 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事宜,解决了些细节问题,耶律宗源便带着杨宗保上了路。

  穆桂英站在路上,看着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道上,沉静漆黑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波澜。

  她有一种预感,杨宗保不会有事的。

  02

  “跟在师妹身边的那个小兔妖?也对,他本来就不会运用妖力,又身受重伤,自然不是你的对手。”

  耶律皓南收了折扇,懒洋洋地打量着跪在地上、白衣带血的杨宗保。他吩咐耶律宗源再去锻炼妖血,顿时屋中便只剩下了他二人,一时寂静,无人出声。

  他踱着步子,忽然,用折扇挑起杨宗保的脸。

  “你这小妖长得倒很不错。师妹难道是看上了你的脸?”耶律皓南哼笑出声。

  杨宗保不堪受辱,咬着牙闭眼。他长长的睫毛扇动着,苍白的脸色上,渐渐显出一分屈辱的红晕来。耶律皓南看着他,心里不由想,也难怪师妹看上他。

  想到这里,他忽然微微一笑。

  “你可知道,在这底下,就有一座九魂断狱大牢,其内有九幽河水,重若千钧,又有酥骨风,日夜吹息。”耶律皓南望着他,脸上笑意不减,声音越发低沉:“九幽河水消磨护体真元妖力,酥骨风折损肉体凡胎,凡是进入这座大牢的,还没有能活着走出来的——”他忽地逼近杨宗保,仿佛嗅到他身上极淡的清香,让耶律皓南越发觉得微妙起来,杨宗保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,一想到他在害怕,一种难以言明的烈火,就在耶律皓南心中升腾起来。“像你这样道行微末空有妖力不懂运使的小妖,进去了,不消三天就要皮毁肉损,连尸骨都会化成水啊。”

  杨宗保蓦然睁眼,一对黑白分明的动人的眼,含着几分水光,却倔强地看着耶律皓南,他泛白的菱唇微微张开,吐出因疼痛而略带颤抖的虚弱的声音:“耶律……耶律皓南……求你……”

  这话倒让耶律皓南微微一怔。他仔仔细细打量着杨宗保,瞧见他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仍在流血,鲜甜的血气弥漫着,让他食指大动。除此之外,他身上还有许多伤痕,想来是受到了耶律宗源的攻击,在反抗之中留下的。

  耶律皓南看着他那动人的双眸,忽而冷笑道:“想做间谍,你这点道行还太嫩呢。不过嘛——我倒也不介意。你就尽管试着给师妹传信吧,到时候,你就知道到底谁才是天命!”

  说罢他扯起杨宗保,将他带到一处室内,直接扔到了榻上。杨宗保吃痛,却仍然咬着牙不出声,死死盯着耶律皓南,一丝殷红的血,从他如苍白花瓣般的唇上流了下来。耶律皓南欺身而上,捏着他的下颔,用舌尖舔去那一丝血,又用真元护住杨宗保身体内脏,接着猛地扯开他那一身染血的白袍,露出一具赤裸的、伤痕累累的躯体,血红与雪白之间,耶律皓南感到自己本性中潜伏已久的妖魔的兽欲在熊熊燃烧,要把一切都焚烧殆尽。

  (删节)

  他捏着杨宗保的脸颊,邪气森然的眼睛直直盯着这张含泪的脸容。他们离得如此近,身体相连,让人生出一种错觉。耶律皓南似乎清醒了几分,用舌尖舔去他面上泪珠,又继续到那伤口处吮吸着他的血,两手死死地扣住杨宗保身体,几乎要将他勒死在怀中。

  斜月沉沉,宫殿中血色与情欲不曾停歇;耶律宗源遥望远方,心中默默祈祷。

  穆桂英反复擦拭着天弧弓,直到天际线变成灿烂的金色。

  03

  “穆姑娘,那耶律皓南果真要在半月之后的天昏日动手。”杨宗保握着鸳鸯同心佩,一边将神念注入其中,他闭目靠在床头,脸色苍白如纸。“耶律皓南有恃无恐,我怕这情报有误,兴许他故意引你入局,好在他并不知道宗源为我们所用……”

  穆桂英回道:“耶律宗源不可尽信,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破坏大誓的法子。……耶律皓南可曾对你怎么样吗?”

  “……”杨宗保心头难受,咬了咬唇,竟然不知该如何说起,只道:“他只是软禁我,也不多与我交流。”

  “我又卜了一卦,”穆桂英继续道,“我下山前,师傅曾告知我,天狼妖可依靠自己的骨肉转世重生。而今这一卦,竟是天狼妖有子诞生,宗保,你可有消息?”

  闻言,杨宗保心魂俱裂。他这些日子来,同耶律皓南日夜缠绵,简直被调教成了他的禁脔,原本就不是个清白的身子,又是兔妖这样银乱的血统,有了孕似乎也是应该的。有妖力催生,他的肚子已经有了一点弧度。他心头一阵苦涩,半晌,回道:“我知道是何人有了他子嗣。”

  穆桂英大喜:“那最好不过了,这妖胎务必除去,还记得我给你的天青剑气符么?就用它便好了!你不必担心伤及无辜,这本也不是正经胎儿,而是狼妖妖力化作的肉身,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傀儡。”

  “这胎儿……”杨宗保抿着唇,“……穆姑娘,你放心吧。宗保定能……”

  门开了,耶律皓南大步走进来,杨宗保一惊,松开玉佩,好在他本来就藏在被子里,闭着眼像在休息的样子,也不怕被抓到。耶律皓南自然知道他能和穆桂英联系,但他自问手段高超,又觊觎穆桂英法力,便将计就计,与他二人好好斗上一场。不知怎的他今日脸色格外不好,恶狠狠抓着杨宗保手腕,随手把他一身素净的白衣撕烂了扔在地上,握住那一截细腰,忽然咦了一声。

  “怎么,有我的阳精滋补,你在这被软禁着,竟然还胖了几分?”他调笑道,却见杨宗保虚虚闭着眼睛不答话,心头又是火起。

  他伸手拉开杨宗保长腿,却听这平日里倔强的兔妖颤声道:“不,我……我今日……好痛。”杨宗保抬起头,一对泪水涟涟的美目里,竟然满溢着哀求,他一时的柔软,竟然像钢针一般刺入耶律皓南心中。

  耶律皓南仿佛被烫了一下,甩开了他。天狼凝视着白兔妖那清俊的面容,咬了咬牙,那颗冷酷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,恨他第一次这样求自己,控制不住地想要对他温柔又想要把他彻底撕碎融入自己的身体,种种矛盾,千百纠缠,耶律皓南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心竟然如此困惑。他脸色阴晴不定,在原地站了半晌,转身离开了。

  杨宗保望着他的背影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  04

  “今晚月升四更,岁星、镇星及荧惑俱入太微,荧惑星借势而起,正是天昏局,天机蒙蔽,天命动乱。”

  “宗源,你已觉醒妖血,接下来,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。”

  “那五映台山中,有我大阵。为了对付我,穆桂英必然会来。她手中有神器天弧弓,专门是为对付我。西北射天狼……呵。”

  “天弧弓所针对的,是天狼妖气。你身上妖血,同我有相似之处。你且放心,拿好这枚符箓,你必不会有事,待我功成,自当助你更上一层楼。——宗源,你可愿意?”

  耶律宗源垂首,站在阵法中,完全隐去身形。月色阴沉晦暗,几近于无。黑云压顶,混混不明。

  只见不远处,天光乍破,一道雪亮的银线,如天穹开裂,遥遥落下一位身手矫健、披甲带铠的英气女子,她左手执剑,背后负弓,一张凛然英武的面容上,杀气森然。

  “耶律皓南——” 穆桂英开口,真元激荡。耶律皓南朗朗大笑一声,启了阵法,蓝光大作。穆桂英岂能没有准备,冷笑一声,便上去同他斗了起来。

  杨宗保被锁在宫中,这时才醒来。只见窗外明月暗淡,他心头一紧。锁链锁住他法力,却锁不住天青剑气符,杨宗保斩断束缚,心急如焚地赶往五映台山。

  他到时,穆桂英竟然已陷入不支。杨宗保定神,刚要上去帮忙,就见耶律皓南、穆桂英二人竟然齐齐看向他。

  穆桂英厉喝道:“你来做什么!快些回去!”

  耶律皓南冷笑:“好啊,杨宗保,你还真是对她情深义重!那我就告诉你吧,师妹,这只小兔子,师兄已经代你调教过了,滋味好得很呢!”

  杨宗保直直站在原地,脸色煞白。穆桂英勃然大怒,反手拔出天弧弓,搭弓射箭,箭矢宛若流星飞射,耶律皓南本是有恃无恐,然而待得箭矢近身,他才发觉耶律宗源竟然没有动手!匆忙之下他反身一躲,狼狈不堪,正要质询耶律宗源,不料他竟然从耶律皓南身后出现,重重一击落在耶律皓南背后!

  耶律皓南大吃一惊。他自问慧眼识人,且用人不疑,非常了解耶律宗源性格,怎么也想不到他今日竟然背叛自己!他瞧着耶律宗源那阴沉的脸色,忽然吃吃笑了一声。大抵是怀着一样心思的人,总是聚在一起。

  “杨宗保啊杨宗保,你倒是魅力大的很。”他嘲讽了一句,抬起头,竟然还是那样成竹在胸的样子:“也罢,你二人的修为,我就都收下了吧!待我功成,我会替你们好好照顾他的!”说罢狂笑起来,只见无尽的蓝光弥漫,穆桂英又要搭弓射箭,箭矢却直直坠地,耶律宗源动弹不得,挣扎几次都无果。

  眼见耶律皓南的法术就要打在穆桂英身上,杨宗保一咬舌尖,唤起了天青剑气符,喊道:“耶律皓南!”

  一点青光,划破夜色。耶律皓南挥手挡下,正好给穆桂英争取了时间,她拉过宗源,脱了阵法,拿起剑来。耶律皓南满不在乎地又掐了个法决,竟然逼得穆桂英连连败退!杨宗保大吃一惊,而后意识到这应当是因为今夜天昏之夜,穆桂英一身修为纯阳至正,发挥不出多少来。

  冥冥中,他生出一种感应;杨宗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,那里平坦得几乎没有弧度,然而他却知道,那里有珠胎暗结,邪秽藏身。如果自己今日要死在这里,至少毁了这个祸根,他之前还不忍下手,如今却是不得不下手了。

  杨宗保微闭双目,唤出最后一道剑气符。耶律皓南并不在乎他偷袭,甚至仿佛在逗弄他似的卖了个破绽,不料杨宗保这一剑,竟然是冲着他自己!

  顿时他身上鲜血淋漓,耶律皓南惊道:“你!”又怒起来:“好啊,你宁可陪她去送死吗?!”

  穆桂英却是知道怎么回事。她怔怔地望着杨宗保,心头千言万语,愤慨交加,竟然无言。杨宗保吐出一口血,只是闭着眼。

  耶律皓南忽然悚道:“你杀了……妖胎?”那妖胎乃是阵法之眼,其中有他一缕本命魂,如今神魂破灭,他身上的妖力顿时一暗。然而这妖胎为什么在杨宗保身上?耶律皓南何等人物,立马意识到正是杨宗保被抓回来时,他身上妖气那不自然的波动,仔细想想,那分明是陈希夷的真元!

  他顿感无力,还想反抗,然而无力回天。

  穆桂英抓住机会,和能动弹了的宗源合力,将耶律皓南捉拿。杨宗保仍在休息,他气若游丝,简直眼看要活不成了。穆桂英心焦,却要先封印了耶律皓南,本来应当是杨宗保为她助力,现在却不得不换成了宗源。

  “杨宗保,杨宗保?你还醒着吗?”她轻声唤。杨宗保勉强睁开一只眼,淡笑道:

  “桂英……不必担心。”他这话说得亲昵又柔软,让穆桂英心里一片酸涩。

  “马上……我马上就来。”她咬着唇,放缓了语气。

  杨宗保仍然浅浅微笑,没有回应。

  05

  穆桂英亲启:

  宗保一介山林小妖,不通礼数,写来潦草,还望姑娘不要见怪。姑娘师承希夷老祖,正是名门正派响当当的女侠,宗保厚颜,不敢当姑娘偏爱,况且我非清白之身,唯恐污了姑娘耳目。

  只是我愿告诉姑娘,宗保亦有情,然而正是因为有情,我更愿姑娘寻得良人。

  宗保下山离开后,祝姑娘早日觅得佳偶,勿念、勿念。

  杨宗保亲笔。

  【尾声】

  01

  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时,穆桂英恍惚自己是看错了。仍然是一身白纱衣,高挑清绝的身影,走在灰暗的街上显得格格不入。

  她凝神,仔细看着那身影,从他秀肩美背,一直落到纤腰长腿。

  是杨宗保。

  ……而且是个有孕的杨宗保。

  忽然无名火起,穆桂英直直走过去,一把抓住他:“杨宗保!”

  杨宗保大惊,望见她,忽然嗫嚅着说不出话,半晌,软软地、低低地叫了一声:“穆姑娘。”

  穆姑娘。他还这么叫自己。

  穆桂英刺他:“怎么,你嘴上说着对我有情,倒先比我觅得良人啊。”

  杨宗保脸色一白,道:“不是这样……”

  她去摸他小腹,已经略有弧度,当即冷笑:“不是?”穆桂英望他,道:“那你可愿同我去我家中?”

  “穆姑娘,你我……你我非亲非故……”

  “你不想我在这,就把你抓走吧。”

  杨宗保不说话了。他哀哀地看着穆桂英,良久,低声道:“好……”

  

  穆桂英拉着他,进了卧房。

  (删节)

  02

  熏风南来,日头正好。

  杨宗保执白,陈希夷执黑。

  黑子先手。

  “想不到当年无意中救下一只小妖,竟然有如此因果。”

  陈希夷笑道。

  杨宗保垂眸不语,淡笑道:“或许这也是天数吧。耶律皓南自以为顺应天数……天数,谁能看破天数呢。”

  “转世身被破,狼妖已经无力东山再起了。”陈希夷落子。“我当年凭着冥冥一点灵感,在你身上留下后手,反而叫你受了许多苦……这事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
  “此事如何能怪老祖。”杨宗保仍然微笑。落子。

  “只是桂英命里锐气太重,需天狼妖与她命格对冲,才可保她不致灾祸。耶律皓南只是被封印,终究有些隐患啊。”

  杨宗保抿了一口茶,抬起眼,微微一笑,他望着山上风光旖旎,回头笑道:“无妨。老祖不必担心,我自有办法对付。”

  他站起身,道:“我先去找桂英了,她说今日要给文广买些新衣裳呢,老祖,宗保告辞了。”

  陈希夷笑着挥别了他。

  远远地,他瞧见一家三口走下山去。陈希夷也是一笑。

  【完】

评论(11)

热度(218)

  1. 共2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